本报记者 龚相娟
“过去的面人只有手指大小，插在竹签上给孩子拿着玩耍，现在的面塑有一掌多高，立在书柜里、案台上，成为人们喜爱的手工艺品或收藏品。”天津面塑第四代传承人张亚杰(见图，受访者供图)手指工作台上刚完成的作品——一尊半尺高的古代仕女说。
仕女裙裾如云，衣袂飘飘，在光线映照下，展现出“衣薄如纱、发细如丝、衣纹飘逸灵动、人物秀美如生”的流派艺术特点，尤其是那一抹通透的色彩，藏着天津面塑百年传承的密码。
面塑，俗称“捏面人”，以面粉加颜料捏成不同形状，在古代多用于祭祀、庆典，后来逐渐走进大众视野，成为中国传统民间手工艺品。天津面塑的特点是色彩典雅、造型逼真、细致精巧、意境悠远，其中尤以仕女造型最为有名，这一切都缘起于百年前，一位土木工程师的“沙盘执念”。
20世纪40年代，学生雷连吉学习土木工程，想给建筑模型沙盘添些“烟火气”，他试用纸、木头、布做人物模型都不理想。一天，他在街头遇到艺人李师傅贩卖面人，竹签上的孙悟空、猪八戒捏得很传神，这个尺寸的面人放在沙盘里大小挺合适，但题材却和沙盘风格不符。那能否定制跟园林建筑风格相符的人物形象呢？李师傅回答“做不了”。雷连吉就买些面团和面人回家自己钻研，这一钻研，就是一辈子。
没有师父教不得要领，雷连吉想再去摊位前观察学习，发现李师傅不在老地方了。再次见面是一两年后，战乱期间，饥寒交迫加之疾病，李师傅倒在路边，雷连吉认出他将其带回家医治。李师傅遂将捏面人这项赖以在天津生存20年的手艺传给了雷连吉。
一碗药换来师徒缘，李师傅成为后来天津面塑的创始人，后辈尊其为“李师”。第二代传承人雷连吉对面人手艺进行传承创新，改良了捏面人的工具和技法，引入雕塑技法，从以手捏为主，改成捏塑并重。手指揉捏大形，工具精雕细刻，仕女鬓角发丝、武将铠甲鳞片皆纤毫毕现。他将面人置于沙盘中，配上山石草木微景，构成虚实相生的意境。自此，天津面塑从孩童玩具走向观赏类手工艺品。
调制面团、设计筹备、制作塑造、风干收尾，1个单人面塑作品一般要耗时三四十个小时，经过4项工艺、20多道工序完成。传统的面人防腐是用中药材，但中药材本身有颜色，做出的面团色泽晦暗不够通透，这道难题，留给了下一代。
天津面塑第三代传承人王玓历经几十年研究面团的特性。她试验了数十种试剂，最终找到合适的面塑配制剂，让“黑面团”变得“透玉光”，这也让王玓开创的仕女面塑作品锦上添花。
“师父喜欢绘画和雕塑，她从工笔画中汲取灵感，在戏剧、神话人物等面塑题材的基础上，开创天津面塑特有的以古代仕女为主角的表现题材，并强调作品意境的塑造，使得面塑作品更具艺术性。”张亚杰说，风吹纱裙的飘逸、发丝的轻柔、花瓣的轻盈，通透的面团表现出来的质感更强，从此面塑作品中的薄色轻纱、莹润如玉不再是奢望。
2021年，天津面塑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。张亚杰为之振奋，在工作室里传授面塑技艺，这让天津面塑传承打破单一师承模式，走向多元化道路。他在河西区文化馆的支持下走向中小学校园、老年大学等各类学校，根据不同年龄阶段，趣味化差异化教学。
张亚杰看着展柜里的作品说，以后将努力做好传承与创新，让天津面塑成为一张亮丽的对外交流名片。
《人民日报》(2025年05月18日 第 05 版)
